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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2章 主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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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2章 主編

剛添了名, 還未吩咐讓孫明達入宮,轉頭就聽說三皇子過來了。

這於皇上而言是一樁稀罕事兒,皇上與幾個皇子都不算太親近, 尤其是這三個小的, 平時見了面話都說不上兩句。周景文主動來尋他,更是前所未有。

索性皇上如今正閑著,便放了人進來, 準備聽聽這小子又在耍什麽花招。

周景文妒火滔天地跑了進來, 他本來是有些怕自己父皇的,可是今兒的事情實在是太令人憤怒了。他若是不回來告一狀,實在難以咽下這口氣。

憑這妒意驅使, 周景文嘴巴比腦子還要快,三兩下就把今兒所受的委屈全都抖了出來,說到最後, 險些都哭了。

成安忍俊不禁。三皇子該不會是想讓聖上替他做主吧?

他難道就不記得練武的旨意是誰下的?

皇上也覺得這兒子有點蠢, 本來對他學文就不報什麽指望, 如今跟著崔狄紮這麽一會兒馬步又生出了這麽多的事來,丟死人了。

這般嬌氣,看來不下死手都不行。他掃了周景文一眼:“這麽說來, 你不想跟崔狄學武?”

周景文一瞬間有種小動物的直覺——若是自己回答是, 下場會很慘!

他立馬改口:“不是, 兒臣願意學的, 只是崔侯爺太過偏心,憑什麽他對待周景淵就處處妥帖,對待兒臣與四弟便嚴厲至極, 這不是偏心是什麽?”

皇上冷笑著打斷:“憑什麽?就憑這話是朕交代的,你不服?”

周景文傻楞在原地……父皇交代的?父皇為何要折騰他們?

皇上懶得看他的呆樣, 多看一眼都覺得眼睛疼:“你多大,老五多大,你也好意思跟他比?他在冷宮出生,自幼身子弱,個頭還比兩歲小兒還不如,你也跟他一樣不成?”

周景文被噎得不上不下,難受極了。

先不說這話他沒有辦法反駁,就算能反駁他也不敢直接懟回去。

但這不代表他覺得父皇有理,周景淵為什麽一直住在冷宮,還不是因為他母妃犯了錯,這對母子二人自作孽不可活,怪得了他人?周景文心中已經認定了,不僅崔狄偏心,但好像,連他父皇都偏心。

對!父皇就是偏心周景淵,要不然他怎麽這麽替周景淵說話?周景淵那個小崽子,怎麽處處都愛跟他作對?

周景文鼻頭一酸,眼淚立馬模糊了視線,他覺得自己就是個爹不疼娘不愛的小可憐。

偏偏皇上嘴毒,還在戳他的肺管子:

“身為皇子心眼卻還這麽小,簡直有辱皇家體面。這麽點事兒都能心生怨恨,往後還能指望你有什麽出息?”

“我聽聞,你從前最喜歡欺負你五弟,心胸狹隘之人才會恃強淩弱,老四尚且知道彌補,你卻不以為恥、反以為榮,真叫人失望透頂。”

“貴妃怎生出你這樣的兒子?你既文不成武不就,來日便都不學算了,憑你的天賦,想來也學不出什麽東西,罷了,明日你不必去了,往後都不必去了,反正你也學不會。”

“嘖,真有臉哭,太子跟大皇子雖不中用,但也強你太多。”

皇上平常只會陰陽怪氣朝臣,這次是周景文自己犯蠢落到了皇上手中,他被罵也是活該,皇上罵的時候一點都不心疼。三皇子期盼的是父子親情,皇上表現出來的卻是冷酷無情。

反倒是成安有些可憐三皇子了。在三皇子被號啕大哭地離開之後,這份同情更是達到了巔峰。

可憐孩子,他怎麽會以為聖上是慈父呢?

太子跟大皇子尚且不能在聖上面前得多少臉面,更別說他這個小蘿蔔頭了。後頭的幾個小皇子,在皇上這兒直接就是可有可無的存在,能聽到什麽好話?

皇上把兒子罵走之後,還怪上了兒子生母:“想來是貴妃駑鈍,養出來的兒子才不夠聰慧。”

偌大的後宮,怎麽就沒有一個聰明人?就連太子也是不盡如人意,反正同他當年比起來,差之遠唉……

皇上的性子,從不會反思自己,只會責怪他人。

這些後妃的事兒,想起來便讓人生悶,還是看看前朝吧,皇上趕忙又讓人將孫明達給叫到了禦前,把傅朝瑜他們合夥弄出來的書稿丟給了他。

孫明達起初看的漫不經心,可越往後翻,越覺得震驚。

他跟皇上想到了一處,這本書若是成功印制發售,不知道會改寫多少讀書人的命運。這種科舉考題可不是一般寒門子弟能拿到的,而叫人讚不絕口的應試文章對他們來說也一樣可遇而不可求。偏偏這些東西這本書都有,更為難得的是,書中還有針對考題和答案的分析歸納。

妙哉!

原來傅朝瑜這小子最近是在搞這些。

這幾個監生是真心想要通過這本參考書,教會光大學子如何考時務策,甚至如何應對進士考題。

可這樣一來,等同於將破題的方法告訴天下所有讀書人,屆時……高門權貴還有優勢嗎?這後果,孫明達都不敢想。

皇上催促:“看完了嗎? ”

孫明達合上書,心情覆雜:“才剛看完,聖上是從何處得到這書稿的?”

“自然是底下人呈上來了。”

孫明達掩去心中的疑惑,看來是他小看了傅朝瑜,這家夥竟然有門路將東西送到禦前。果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,也虧得聖上不追究,否則他染指科考,是福是禍還未可知呢。

不過,即便聖上不追究,這書真印出了造福寒門子弟,朝中只怕也是要非議不斷的。那些世家的嘴,從來都是不饒人的。

飯要一口一口吃,哪能一蹴而就?孫明達搖頭,總覺得此舉莽撞了些,不夠妥當。

幸好這書不是他寫的。孫明達不否認自己的卑劣,他既想興盛文教,眼下又慶幸自己不必挨罵。至於傅朝瑜等做的事情,可以讓王紀美擔著,王紀美不是自認很疼學生嗎,關鍵時候豈能不頂上?想來以他疼學生的性子定不會拒絕給傅朝瑜擋槍。

國子監一舉多得!他可坐享其成!

王紀美這回總算做了一件大好事兒。

皇上見他看完還沒察覺到問題在哪兒,不禁嫌棄對方眼拙,遂主動提點:“這書寫得不錯,不過內裏還得細究一番,朕沒心思一一翻看,你帶回去改吧,三日後交上來朕讓太府寺去加印。”

等等——不是王紀美的學生嗎,為何他來改?

孫明達立馬覺得手上的稿子燙手了。

皇上沖著他微微一笑:“此事便交由愛卿全權負責了,出版後,主編那一欄由便只寫愛卿的名諱吧。朕方才見前面署名王紀美,覺得礙事兒,遂將你的名字寫了上去。”

孫明達:“……!”

孫大人頭皮發麻。

他翻開扉頁,發現皇上果真將王紀美的名字化掉,將他的名字放在首位。這……這不會按著他的頭讓他擋在前面挨罵嗎?

他憑什麽要受這份罪?

皇上還在給孫明達待高帽,平日私下裏一口一個的“禿驢”現下也變成了黏糊糊的“愛卿”了:“愛卿乃是國子監祭酒,這國子監的事不論大小都與你有關、由你負責。這新書自然也一樣了,愛卿意下如何?”

孫明達覺得不對,皇上為何鐵了心讓他頂上去挨罵?

他試探性問了一句:“聖上之前與傅朝瑜相熟嗎?”

皇上端著臉:“什麽意思?”

孫明達只是覺得奇怪,皇上對傅朝瑜似乎太好了些,他也沒深究,只是隨口胡說道:“說來奇怪,聖上您八年前在紀縣遇x難,傅朝瑜這小子八年前也在紀縣被人騙了錢,剛好是同一年。”

皇上心裏一個“咯噔”,有種被戳穿的惱羞成怒之感,臉色駭然:“你是指,朕騙了旁人的錢?”

“咳——”孫明達險些被自己的口水給嗆死,“微臣不敢。”

他什麽都沒說,只想問問皇上當年是否與傅朝瑜結識過,皇上怎能惡意曲解他的語意?

皇上臉色依舊不善,甚至怒極而笑:“朕與傅朝瑜分明從未見過,更遑論騙了誰的錢,孫明達,誰給你的膽子汙蔑朕?”

孫明達趕忙求饒:“微臣失言!”

皇上睨了他一眼:“罷了,朕懶得與你計較,下回若再胡說八道,休怪朕不留情面。老實將這本書編好,姑且算你將功折罪。”

孫明達嚇得半死,連忙道:“微臣,領命。”

這心有不甘的樣子,還是讓小心眼的皇帝記仇了,覺得孫明達果真面目可憎。雷霆雨露皆是君恩,孫明達到如今還悟不透,活該提拔不上去。

巧了,孫明達此刻也在怨天尤人。

君臣二人相看兩厭,孫明達捏著文稿便憤憤不平地下去了。

回國子監後,孫明達第一次將傅朝瑜叫到了自己跟前,“啪”地一下,扔出了書稿。

在宮裏受的氣,這會兒正好撒在傅朝瑜身上。

傅朝瑜厚著臉皮上前拿了起來,翻看一番發現沒有改正的跡象,只是扉頁處的名字換了,換成了孫明達。這是……聖上的意思嗎?

讓孫大人加入?

孫明達話裏帶刺:“我真是小看了你們,你們幾個真是一會兒一個主意,如今都讓聖上給你們撐腰了。”

傅朝瑜心中一喜:“聖上也同意啦?”

孫明達冷哼。

傅朝瑜不懼他的冷臉,甚至不大想在與他共事,但是轉念一想,孫大人加入他們完全就是挨罵的,怎麽算也不虧,遂諂媚地笑了笑:“有孫大人相助,這參考書成功出版是指日可待的。來日這本書若能惠及廣大學子,孫大人當屬首功!”

孫明達定定地看著他瞎扯:“少扯這些,來日朝中那些人罵我的時候,你能幾個有良心能跟著多分擔分擔,我也就心滿意足了。”

傅朝瑜幹咳了一聲,眼神瞥向一邊,不打算給予回應。

誰家好人願意挨罵?

他們幾個都還沒有入朝呢,怎麽能先將名聲給弄壞了?真要罵,還是罵孫大人頂上吧,這也是皇上的意思。

孫明達心已經涼透了。

兩人不歡而散。

傅朝瑜志得意滿地回去同陳淮書他們宣布新書過審的消息,孫明達則留在博士廳,怨氣沖天地給傅朝瑜幾個改稿子。

原本這事兒跟他沒關系,稿子是好是壞自然有王紀美把關;但如今他成了主編,孫明達不得不處處小心,盡可能讓這本書盡善盡美,最好不要有爭議點,免得來日他被人罵得更兇。

這一整晚,孫明達都沒有睡好,任勞任怨地做好自己的分外之事。

孫明達手腳麻利,雖然對這件事情甚是不平,但生氣也不妨礙他幹活,不出兩日功夫,他便將書稿添添減減重新改了一遍。

剩下的他瞧著已算是精華了,最後送進宮給皇上看一遍,確定沒問題之後才交給了楊直。

這楊直看起來也不是什麽好東西,與聖上一丘之貉。

楊直莫名其妙地了許多白眼,對孫大人也有了些意見。

這回的稿子,依舊是送給文豐書局來印。

其實京城裏頭其他書局也陸陸續續學了這活字印刷術。這法子並不難,李閑也不是那等敝帚自珍的,旁人來學他都開門相迎,只是皇上跟楊直習慣了用他這一家,每次都順手讓他來做。

李閑當真得了好大的便宜。

唯一不痛快的便是孫明達了,他沒辦法對外人吐露什麽,只是逮著王紀美一通抱怨,話裏話外的意思無非是想讓王紀美多管教管教自己的學生。

他才多大?不曾及冠,甚至尚未踏入朝堂便已經想要插手科舉了。科舉選士是他能插手的嗎?一招不慎便會招來禍端。這回是有聖上護著,又強行拉著他在前面擋著,可他總不能擋一輩子。

來日若這小子真入了朝堂,豈不是沒人能轄制得住他了?

王紀美左耳進右耳出,被問煩了便只有一句:“你急什麽,懷瑾心裏都有數。”

他有數?

他有什麽數!

孫明達發現自己沒法跟這師徒二人交流了。

“你就慣著吧,早晚能慣出個禍害來!”

王紀美充耳不聞。

他弟子好著呢,做過的也都是為國為民的好事,哪裏是禍患了?孫明達自己膽小,畏首畏尾的,怪不得國子監在他手裏這麽多年也不見起色。

兩人因為傅朝瑜還鬧了些別扭。

幾日後,傅朝瑜意外地得到了《西游記》的分成。當初說好了一成利,雖然分成不多,但是架不住這本書的暢銷,即便只有一成,也是一筆巨款。

傅朝瑜看著到手的銀子,推算了一下皇上的小金庫,嘖……好大一筆進項,他真羨慕了。

不過羨慕別人的也沒用,還是先用好自己這筆錢吧,他得好好盤算這筆錢用在什麽地方,才能錢生錢,源源不斷。

手裏有了餘錢,傅朝瑜便趁著吳之煥來圖書館的時候擺了一桌酒請客,再叫上陳淮書他們三個,跑去了京城最大的酒樓開了個葷。

吳之煥與周文津都是頭一回來這等地方。

周文津有些拘束,不過吳之煥卻坦然觀望,碰到未曾見過的新鮮玩意兒還會多看幾眼。他與周文津不同,周文津先前時常被欺負有些內斂有些慫,但吳之煥不論何時都是一腔熱血,好像有使不完的精力。

傅朝瑜選了一個臨窗的包間,等菜之時,便聊起了他們的新書。他們這書要不了多久便能出版,屆時不知會引起什麽樣的動蕩,想想還真有些期待。

正熱火朝天地聊著,忽從窗邊瞅見一群眼熟的人上了二樓的臺階。

打頭那人,竟是當朝太子。餘下幾人年紀都不大,傅朝瑜唯一認識的,竟是陳淮書的兄長。

陳燕青怎麽會跟太子在一處?

陳淮書知道這事兒嗎?

楊毅恬不懂那些彎彎繞繞,見到人便驚呼:“淮書,那不是你哥嗎?”

他說完看向對方,卻發現陳淮書在見到自己兄長的剎那便心底一沈,待察覺到陳燕青與太子有說有笑,臉色更是黑成了鍋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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